忘掉死去的人相当于再一次杀了他们

忘掉死去的人相当于再一次杀了他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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者行孙
1 楼发表于：2018/3/1 1:12:19 编辑

一个无法拍成电影的故事：失去文字间留下的沉默，它便会失掉意义。

纳粹大屠杀幸存者、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埃利·威塞尔

执导电影《公民凯恩》的美国著名导演奥逊·威尔斯，曾被一个名为《黑夜》的故事深深打动，打算将它拍成电影。但是，故事的作者埃利·威塞尔拒绝了，这位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坚信，如果失去了文字间留下的沉默，自己笔下的这个故事便会失掉它的意义。

埃利·威塞尔1928年出生于特兰西瓦尼亚的锡盖图（这里二战时为匈牙利领土，今在罗马尼亚境内）。威塞尔一家都是虔诚的犹太教教徒，靠做生意过着安逸的生活，他的父亲在他们所在的社区颇具威望。威塞尔有两个姐姐，一个小妹妹，姐姐们帮着父母打理家里的买卖，威塞尔则专心研究犹太教经典，打算终生投身宗教事业。

然而，二战的血雨腥风没有放过这个家庭，纳粹的枪声惊醒了他们平静的岁月。1944年，威塞尔与家人被驱逐出家乡，先是被关进了划定好范围的犹太聚居点，不久后被关押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。母亲与妹妹进入集中营后不久便被杀害，父亲也于一年后患痢疾而死，最终，只有威塞尔和两位姐姐侥幸活了下来。

战后，威塞尔在法国的一家孤儿院生活了几年，并在巴黎索邦大学完成学业，成了一名记者。这期间，他拒绝书写或谈论有关大屠杀的经历，但未曾停止对犹太人惨遭屠杀的思考。在与法国作家弗朗索瓦·莫里亚克因为报社采访工作的一次会面后，威塞尔重新考虑了自己的决定。

曾在195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里亚克是一名基督徒，二战期间参与过法国抵抗运动，抗击纳粹对法国的侵略。后来也成了威塞尔亲密的忘年交，为《黑夜》一书的出版做出了不小的努力。

他将威塞尔比作“死而复活的拉撒路（圣经中的人物）”，从威塞尔饱受折磨的双眼中，莫里亚克看到了“一个孩子灵魂中的上帝之死”。

威塞尔起初用意第绪语创作了长达九百页的回忆录，取名“而世界依然沉默”，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以有删节的方式出版。后来，他又用法语改写出一个较短的版本——《黑夜》（La Nuit），1955年由法国午夜出版社出版。随后该版本又被译为英文，于1960年出版。

有时会有人问我，我是否知道“奥斯维辛的答案”；我的回答是：我不知道。我甚至不知道这种规模的悲剧有没有答案。但是我知道在责任之中包含着答案。

这本书问世最初几年的销量并不太好，却依然吸引了评论家们的兴趣，这使得威塞尔有机会接受电视访问，与索尔·贝娄等文化界名人对谈。慢慢地，伴随着知名度的提升和各国民众反思二战纳粹暴行意识的觉醒，《黑夜》成了享誉全球的畅销书，被先后译为三十种语言，仅在美国一地就售出超过一千万册。

在书中，威塞尔回忆了少年时代与家人在集中营的真实遭遇：与母亲和小妹妹的分离（他后来再没见过她们）；与父亲在集中营里共同忍受的饥饿、寒冷、毒打和折磨……在他没有回应垂死的父亲时，威塞尔自觉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尊严，而这只是因为怕党卫军的棍棒同样落在自己头上。

“死亡包裹着我，几乎令我窒息。它就贴在我身上。我觉得自己几乎能够触摸到它。死亡、不再存在的念头开始让我着迷。不再存在。不再感觉到脚上传来的可怕疼痛。不再有任何感觉：疲倦、寒冷，都不会再有。”

威塞尔见证了集中营里惨绝人寰的苦难，无数信念和生命在他眼前化为烟尘。而当“重新成为自由人，我们的第一个动作是冲向食物。我们想的就只有这个。我们不想报仇，也不想父母。只想面包。”这一番对人在极端环境下心性扭曲的忠实记录，将在未来的岁月中不断拷问那段风雨如晦的历史。

通往奥斯维辛的铁轨

1986年，威塞尔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，诺奖委员会把他称作重要的精神领袖。时任诺奖主席阿尔维克在演讲中说：“他是从死亡集中营深渊中走出的人类信使，他带来的是互爱和赎罪的信息，而不是仇恨和复仇。”

威塞尔不仅仅写下了集中营里的一连串恐惧、扭曲、疯狂的虐待与屠杀，还陈述了许多哲学的和个人的问题，这是所有关于“什么是大屠杀”、“大屠杀意味着什么”和“它留下了何种遗产”的严肃思考都无法绕过的问题。

在《黑夜》一书的最后，威塞尔说：忘记死去的人相当于再一次杀了他们。当我们谈论那个可怕而黑暗的时期时，“责任”是一个关键词。对于一个想要成为证人的幸存者来说，他有责任为死去的人，同时也为活着的人作证。

2016年7月2日，威塞尔在美国的家中辞世，享年87岁。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为他撰写纪念长文，称赞他是“我们时代最伟大的道德声音之一”。作为纳粹大屠杀幸存者和诺贝尔和平奖得主，威塞尔终其一生都在为那些被害者说话，履行着呼吁和平的使命。